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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額頭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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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九安的接風宴上, 大碗小碗全是酒,李鳶時一個姑娘家在一堆男子中顯得有些突兀,於是吃罷飯後和馮月盈出了酒樓。

她二哥一個大男人, 就算是喝醉了也認識回府的路。

丟不了。

冬夜的風帶著寒意,恰好吹走身上的酒菜味。

尚書府和廣平王府不在同個方向, 李鳶時賀馮月盈在慶宜樓前就此別過

馬車行駛在大街上, 李鳶時拿出賀九安送的小木偶翻來覆去瞧著。

還別說, 小木偶不過手掌般大小,可雕琢技藝精湛,可可愛愛的模樣讓鳶時愛不釋手。

更重要的是這木偶讓她想起某人。

車廂內, 香巧見李鳶時笑臉盈盈,拿著個木偶滿心歡喜,她就覺得事情不簡單。

“小姐,賀將軍人真好,每次出遠門回京都會給小姐帶禮物。”

李鳶時擺動著木偶手臂,道:“兄長和妹妹之間,本就如此。適才那話你在我面前說說便可,別在月盈跟前亂說。”

她可不想讓月盈誤會。

香巧知道自己說錯話了,面露窘色, “知道了。”

話音剛落,馬車一陣顛簸, 李鳶時毫無準備,直楞楞往前栽, 幸好香巧手快扶住了她。

“你小子杵著幹什麽!快些讓開!!”

街上突然立了個人不走, 擋住馬車的去路,要看就要撞上了,車夫忙不疊勒緊韁繩讓馬停了下來。

穩住身子, 李鳶時掀開簾子,待看清楚攔路之人後,頗為吃驚。

夜色中,街道上立著個男子。他身影頎長,漆黑的眸底迸發出凜冽的寒意,如同鋒利的刀子一般。

李鳶時僅同他對視一眼,便不寒而栗。

下意識捏緊手中的木偶,李鳶時擰眉,問道:“沈曄,你這是作甚?”

夜色中,沈曄眸色深的嚇人,直直盯著她,“下車。”

僅僅兩個字,帶著命令的口吻,讓人不可抗拒。

“為何?你讓我下車便下車,這深更半夜,我倒是想問了沈公子想作甚。”李鳶時捏住簾子一角不放,嬌小的臉頰滿是倔強。

似乎是覺得適才的語氣有些強硬,沈曄放低語調,道:“可否借用一下李姑娘的時間,陪我在街上走走。”

李鳶時楞了片刻。

“你先回王府,父王母妃若是問起來,就說我跟月盈在街上散步消食。”她轉頭對香巧道。

往常,晚上廣平王妃不會來鳶時院子裏,可萬一今晚母親心血來潮想問問接風宴上的事情,發現她跟男子獨自相處,那就糟糕了!

有備無患,有準備才不會被局面所被動。

香巧擔心李鳶時安危,畢竟有幾次鳶時出現危機就是獨自一個人時。

“小姐,夜間不安全,我跟在小姐後面也放心。”

李鳶時道:“沈曄的武功你知道的,有他在,沒事。”

李鳶時小心翼翼把木偶放進錦盒,下馬車時沈曄突然遞過來一只手,她怔了怔,搭著男子的手下了馬車。

走在長街上,李鳶時只覺跟在沈曄旁邊有一股莫名寒意,再一想到適才那冷冰冰的眼神。

那眼神,活脫脫兩把冰刀子。

“你今日心情不好?”李鳶時攏了攏披風,問道。

與人群擦肩而過,沈曄不避諱,道:“是有些不好。”

“你喝酒了?”

仿佛是過招一樣,這次換了沈曄問她。

李鳶時下意識摸了摸嘴角,又擡手輕輕嗅了嗅身上的味道。

李鳶時:“喝了一點點果酒。”

一小杯,很小一杯。

李鳶時看著兩人肩膀之間的距離,約摸有半個人寬。

他這都能聞出來。

李鳶時心裏感嘆一句,不由想都老一輩人常說的某個詞語。

“今日高興,我一個許久不見的兄長回來了。”

沈曄一側頭,就看到小姑娘盈盈笑臉,眉眼彎的如同今晚的月亮,皎潔耀眼。

他又想到賀九安送她那東西。

方才她撩簾子時手中拿的想必是賀九安送的。

木偶人?

沈曄一向是大度的人,素來不會因為細枝末節的小事動怒,可適才心裏卻有些些不爽。

“沈曄,兄長送了我一個小木偶,你知道我第一個反應是什麽嗎?”李鳶時笑著同他走在燈火輝煌的長街上,自問自答道:“可可愛愛,有幾分你的模樣。”

她說著,側頭看向沈曄,卻發現不知何時起,他也在盯著她看。

四目相對,李鳶時心跳慢了下來,像是被什麽東西控制住一樣。

一時間,她臉有些發燙。

一翕一張的嘴唇,挺立的鼻梁,硬朗的劍眉,攝人心魂的眼睛。

李鳶時鬼使神差往他身邊湊近幾分。

與此同時,沈曄倏地俯身,在她耳畔低語,“日後在外不可喝酒。”

語氣輕柔,卻透著命令的口吻。

好好的氛圍,被他這句不合時宜的話打破了,李鳶時心情難以言表。

李鳶時就不合他意,偏要同他唱反調,“今日我二哥也在,我二哥哥都沒說什麽。”

她比沈曄矮一個頭,此刻正昂著腦袋看他,大有不服氣的意味。

沈曄似乎想說什麽,不知為何又止住了,李鳶時聽到了他一聲細小的嘆息聲。

知曉如今沒有資格管束她,沈曄抿唇不言,目光放在悠長熱鬧的長街上。

夜裏的京城熱鬧,若是遇到燈會,整條街人山人海。

現在距離宵禁還有一個多時辰,街上人自然也不少。

沈曄斂了目光,道:“去橋邊走走吧。”

李鳶時跟著他往橋邊去了。

路過街邊一個買小玩意兒的攤位,沈曄停下步子。

小販熱情招呼兩人,“公子小姐,買點什麽?”

沈曄取下掛著的木偶女娃,問了價錢。

“送你。”他說著將東西交到李鳶時手中。

李鳶時不明所以,“心血來潮?”

沈曄道:“算是吧。”

“送東西,總得有個理由。”李鳶時笑容如三月桃花,她晃了晃手中的木偶,道:“沈公子若不說個由頭,我可不稀裏糊塗便收了。”

腕上的銀鈴清脆悅耳。

“不喜歡那木偶。”

沈曄回答直白,李鳶時一時沒反應過來是何意,待在腦子裏過了一邊他話,頓時明白了。

李鳶時笑了,“你吃醋了?”

沈曄註視著她,“嗯,不喜歡你收別的男子送的東西。”

“我收下了。”她道。

兩人並肩有著,不大不小的步子,李鳶時感覺路程似乎變長了,明明一眼便望到的地方,她仿佛走了有好幾刻鐘。

七彩燈籠從橋這頭,掛到橋那頭,五彩斑斕映在水面上,煞是好看。

立在橋頭,沈曄沈聲道:“以前我總喜歡一個人在夜裏走走,因為夜裏安靜,最適合思考,尤其是棘手之事。”

李鳶時總感覺今天這人情緒低沈。

莫不是遇到難事,受了挫敗?難怪要她陪著走走。

李鳶時心裏嘀咕一陣,她沒打斷沈曄,在一旁當起了旁聽者。

她覺得,沈曄似乎只是想要找個傾聽的人。

“或許是我太過執著,有些事情應當放下了。”

“阿時。”

沈曄喚了她一聲,第一次這般叫她。

李鳶時被這猝不及防的一聲弄得有些不知所措。

“如果有人騙了你,你會原諒他嗎?”

沈曄真誠地問她,眼裏的鋒芒斂了幾分。

李鳶時蹙眉,“你瞞著我?何事?”

憑直覺,她猜沈曄一定有事情沒跟她坦白。

沈曄不言。

李鳶時非要問出個所以然,又道:“沈曄,君子坦蕩蕩,不打誑語,你騙了我何事?”

沈曄糾正道:“不打誑語的,是和尚。”

李鳶時:“……”

她聽出了沈曄的言外之意,合著就是不願同她說究竟騙了自己何事。

“從前我認識一個人,我們志趣相投,我以為遇到了知己,可並不是。他只是把我當做走捷徑的跳板,”沈曄說著,自嘲一笑,道不盡的苦澀,“鳶時,你知道嗎。學堂,那是教書育人,最光明的地方,可就是如此地方,醜陋和貪婪在陰暗的角落滋生蔓延。”

“我看著,卻無能為力。”

“世間本就有不公,我管不了,也不能管。”

夜風從湖面吹來,衣角在蕩漾,樹枝在搖曳,風聲在耳畔呼嘯,人聲在空中消逝,而面前的男子仿佛飽經了十餘年風霜,眸底的意氣風被初冬寒風吹散了。

無助,懊惱,自責。

李鳶時從未真正了解過他,他應該是一個驕傲的人。

身姿如松如竹,滿身傲骨。

李鳶時心似乎被揪了一下,生疼。

暫時把兩人之間的不愉快藏了起來,李鳶時猶豫再三,終究還是伸出了手。

牽住沈曄衣袖,李鳶時安慰道:“你都說了世間有不公,若真要管起來,窮盡一生也管不完,只要做到問心無愧,便無須遺憾。”

小姑娘指骨柔軟,不經意間碰到沈曄手臂,弄得他呼吸一窒,而後漸變成錯亂不穩。

夜色中,身上的某種情緒被喚醒。

寒風襲來,小姑娘細碎的發絲隨風而飄。

青絲朱唇貝齒,一切都是美好的模樣。

“砰——”

絢爛的煙花在夜幕中盛開,五顏六色染了漆黑的蒼穹。

李鳶時起先被那一聲響動嚇了一跳,隨後看到煙花,又是另一番心境。

小小的腦袋,微微揚起,李鳶時笑靨如花,清亮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。

“真好看。”她感嘆一句。

佳人側倚橋邊,她在看煙火,而他在看她。

歲月靜好,良辰美景,可入古畫。

下一刻,沈曄竟做出了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舉動。

趁著李鳶時仰頭看煙火,他雙手撐在橋欄兩邊,臂彎之下攬了人在懷中。

他俯身,在她額頭輕輕落下一吻。

李鳶時:!!!

就這般猝不及防,李鳶時腦中此刻便如夜幕中盛開的煙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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